在今年三月的柏林電影節(jié)，美國女導演希爾曼執(zhí)導的《從不，很少，有時，總是》以其女性內容表達大放異彩，最終在與一眾影片的激烈競爭中摘得評審團大獎。近年來，女性電影層出不窮，其中新的女性形象呈現以及女性電影語言的表達，成為了無數影迷關注的焦點。在去年戛納電影節(jié)上獲得好評的《燃燒女子的肖像》，新銳女導演葛韋格拍攝的一系列聚焦年輕女性的影片，以及這部紅極一時的《從不，很少，有時，總是》，一同組成了近年女性電影的一道亮麗風景線。

 

　　緣起于六十年代

 

　　關于女性電影的定義，存在廣義與狹義之分。從廣義上說，女性電影指不論由男女導演拍攝，聚焦女性生存狀態(tài)與生存境遇的電影。從狹義上說，女性電影指由女性觀點出發(fā)探討女性議題的電影。

　　作為一種新的電影類型，女性電影發(fā)軔于上世紀六十年代。法國電影新浪潮成員瓦爾達成為了這一時期女性電影的旗手。她在這一時期拍攝了一系列關注女性內心活動和心理狀態(tài)的電影，其中《五至七時的克萊奧》最為出名。影片內容講述了一位巴黎女歌手在一日下午五至七時的全部活動。瓦爾達在影片中作出了前衛(wèi)的形式探索，諸如在開場時和結尾處用彩色攝影，歌手的游蕩過程則用黑白的處理等等。而這部獲得了戛納電影節(jié)金棕櫚獎提名的影片，也成為了女性電影的先聲。

 

　　在這之后，無數女性電影人受瓦爾達的影響和啟發(fā)，紛紛開始拍攝以個體立場出發(fā)的女性電影。在噴薄而出的女性電影新潮中，《旺達》《讓娜.迪爾曼》等一批 的女性電影突破了電影學院的桎梏，進入了大眾的視野。《旺達》的制作成本僅10萬美元，拍攝劇組只有3個人，但就在如此拍攝條件的制約下，美國女導演洛登展現了一個靈魂迷失的女人如何在變幻不定的社會中隨波逐流，從而呈現了七十年代美國真實的社會面貌�！蹲屇�.迪爾曼》由比利時女導演阿克曼執(zhí)導，影片事無巨細地還原了一位家庭主婦兩天三夜的經歷，并以其“反電影”的拍攝手法留名影史。

 

　　進入八九十年代，美國商業(yè)電影從被電視業(yè)打擊的低潮下恢復生機，以好萊塢為首的商業(yè)大片大肆占領世界電影市場，逐漸壓縮獨立電影的生存空間，女性電影也陷入了低谷，等待重新蘇醒。

 

　　平權運動掀起新浪潮

 

　　近年來，由于女性群體性別與身份意識的覺醒，女性追求平等權利的呼聲逐越來越高，以及全球Metoo運動的興起，女性電影從蟄伏中崛起，無數女導演從生存境遇與身份認同出發(fā)，書寫屬于自己的生命體驗。

 

　　在商業(yè)電影中心好萊塢，得益于美國枝繁葉茂的平權運動和開放包容的社會環(huán)境，越來越多的女性題材電影得到了電影公司的重視。諸如《神奇女俠》《驚奇隊長》等女性超級英雄登上了大銀幕，獲得了無數女性的認同與追捧。同時這些女性商業(yè)電影也在產生其他正面的社會效應。“神奇女俠”的扮演者蓋爾.加朵憑借其廣泛知名度，被賦予“聯(lián)合國女性賦權榮譽大使”的職位，并積極參與女性運動。

 

　　與此同時，在藝術電影領域，身懷膽識與抱負的女導演們也在做出電影美學與語言的突破。出生于1983年的美國新銳女導演葛韋格，曾經憑借《伯德小姐》獲得過奧斯卡 導演獎的提名。除此之外，她還拍攝過《弗朗西斯.哈》、以及最近在影院上映的《小婦人》等女性影片。她最為擅長的是倫理喜劇，通過展現女性周遭的社會關系網絡，用瑣碎的細節(jié)與日常語言，精巧地呈現女性的當下生存狀態(tài)，以及她們在面對困難與麻煩時達觀的生活態(tài)度。

 

　　在2019年這個女性電影大年中，法國電影《燃燒女子的肖像》無疑是其中最出類拔萃的影片。這部由知名女導演席安瑪執(zhí)導的女性同性電影，講述了18世紀一位不情不愿的新娘洛伊斯與委托來畫她肖像的女性藝術家瑪麗的情感故事�！度紵�女子的肖像》相對于其他女性電影的創(chuàng)新之處在于對“觀看”與“被觀看”關系的探討。片中女主人公的第一幅畫像，無論是構圖、色彩還是人物形象皆出自男性視角。而在兩人感情逐漸深入后，女主角的第二幅畫像與第一幅大為迥異，她的神情相貌更加得體和自然，呈現出女性的主體意識的覺醒。貫穿于全片的女性視點鏡頭也進一步佐證這是一部完完全全的“女性電影”。

 

　　此外，女性電影的影響力也逐漸擴展到亞洲電影產業(yè)。在韓國，僅僅去年就誕生出《82年的金智英》、《致允熙》等 女性電影作品，這些話題電影在東亞文化圈掀起了一陣輿論熱潮。在中國內地，近幾年也頻繁涌現出探討女性生存境遇的女性電影。其中由女導演文晏拍攝的聚焦女童性侵題材的《嘉年華》，憑借其優(yōu)異的電影質量進入到威尼斯電影節(jié)競賽，獲得了評委與觀眾的高度認可。

 

　　視角的局限與突破

 

　　女權電影的興起除了給女性電影人帶來了新的機遇，同時也產生了積極的社會效應。但在同樣也有學者表示，當代的女性電影很多都從中產階級女性的視角出發(fā)，由于不可避免地從階級和地域視角看問題，所以容易把底層勞動婦女和中老年女性妖魔化和奇觀化。

 

　　以刻板視角呈現底層女性的確是當下女性電影的一大困境。不少女性電影人由于其優(yōu)渥的家庭條件，往往沒有親身接觸底層女性生活的經驗，無法擺脫階級視角的限制，呈現出真實且生動的女性形象光譜，并在無形中遮蔽了底層女性的生活境遇。階級視角的批評尤其體現在葛韋格執(zhí)導電影的評價中，許多影評人指責她只選擇呈現中產階級女青年的生活，卻無視了更多女性的真實生存狀態(tài)。

 

　　不僅如此，許多電影評論家也指出了當代女性電影存在的更多問題。比如，一些女性電影看似在標榜女性的獨立與自由，但故事卻講述的是女性如何借助男性權力一步步向上攀升；一些女性電影雖然聚焦的是女性的故事，但卻是以男性視角呈現電影畫面……

 

　　這些新產生的問題都需要女性電影人作出更進一步的突破與創(chuàng)新，因為女性電影所承載的不僅僅是電影美學的革新與進步，更重要的是為現實中的全體女性發(fā)聲，并源源不斷地為爭取女性權益貢獻一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