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女性身上透著一股巫氣,同時又透著某種異樣的性感,其實在古代,巫和娼本來就是一體化的。林白像奉獻女神一樣地為我們奉獻出了這些巫媚、明艷、神秘、高貴的女人。“穿月白綢衣的女人”“臉像她身上穿的月白色綢衣一樣白,閃亮的黑綢陽傘在她的頭頂反射出幽藍刺眼的斜光,隨著她的腰身一扭一扭,黑綢陽傘左一閃右一閃,妖冶而動人”;“在陽傘下只露出小半的臉,下巴像一瓣豐滿的玉蘭花”。“回廊之椅”上的朱涼既像一幅風格清幽的仕女圖,又象一輪放射著清輝的月亮,在云端無語睥睇人間,地上的俗人對她永遠可望而不可及。姚瓊高潔肅穆,象一朵出污泥而不染的怒放的白蓮,她雖然無法衛(wèi)護自己身體的高潔,卻能以心靈的高潔來自衛(wèi)。她們白如寒月,渾身縞素,冰肌玉骨,一身寒氣,輕盈而飄忽,很少說話,只是有些嘆息和幽咽,她們是沉默的女神,往往從出場到香消玉殞,沒有自己的一句臺詞,或者只有幾個字,仿佛俗世的語言于她們也是不相宜的,也會褻瀆了她們的美,所以她們只有保持金子般的沉默。她們是以自己神秘高貴的美麗來與世界對話的,她們的美本身就是一種語言。她們的美都蘊涵在這個靜謐的姿態(tài)里,這個姿態(tài)對于男性來說既是一個拒絕,又是一個誘惑,既是一個逼問,又是一個暗示,她們從高天之邊俯視著男性世界,以自己的寂寞之態(tài)發(fā)出無聲的譴責:讓這么好的一個女人荒蕪著,難道不是男性的恥辱和無能嗎?同時她們也在以自己的美麗向男性世界發(fā)出這樣的懲罰:我很美,但你們永遠得不到我,甚至不能靠近我。她們與周圍世界格格不入,她們永遠是寂寞而自持的,她們建造起一座超塵出世的女性的月宮,以自己的敏感怪戾與高貴清幽禁絕著一切的男性,出現(xiàn)在她們視野里的男人都是那么畏瑣乏味和平面化,他們永遠無由也無法進入這個神秘的女性世界,就連頗有威望的老爺也不例外,“三太太整日不說話,老爺想寵她都不知道怎么寵。”(《回廊之椅》七葉語)《同心愛者不能分手》里,偶然闖入這個女神禁地的男教師,只是萎縮和惶惑,以被一條叫吉的狗咬傷手指落荒而逃而告終。在這個禁絕世俗/男性的世界里,她們美得如此徒然和惘然,如何能不自戀呢?
她們這種讓世界為之動容的神圣之美因為太超凡脫俗而明顯帶有林白主觀賦予的成分。可以說,無論她們出現(xiàn)在哪里,林白的追光燈都會從她們頭頂照耀下來,使她們周身籠罩著一圈圣潔的光芒,使她們從頭到腳都散發(fā)著肅穆迷離的靈性。林白把這圈光芒給了所有她鐘愛的女人,把她們從周圍格格不入的環(huán)境中隔離出來,讓她們美輪美奐冰清玉潔地生活在自己詩性的光華氣韻里:寂靜與芬芳的女性背景,神秘的回廊,茶杯和薰草的氣味,隱藏在一座細雨蒙蒙的紅樓中,懸浮在現(xiàn)實生活之上。永遠如同冰山之上的明月,光華四射而又永難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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