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可久是元曲中的大家,他曾經(jīng)寫一篇《塞鴻秋 春情》:“疏星淡月秋千院,愁云恨雨芙蓉面。傷情燕足留紅線,惱人鸞影閑團扇。獸爐沉水煙,翠沼殘花片。一行寫入相思傳。”
燕足留紅線:曲出《麗情集·燕女墳》對“宋末妓女姚玉京”的敘述。不過,這兒的宋并不是我們平常所說的岳飛秦檜那個時期的宋朝,而是指南北朝時期劉裕建立的宋,準確應(yīng)該寫作劉宋,它是取代了晉而立國。后來被蕭道成的南齊取代。
這是一個很凄美的故事,當(dāng)然,其中有很大的想象成分。作為妓女,正史是不屑于記載的,一般都散見于各類筆記小說或詩歌,倘若沒有后世戲劇的演繹,一般都不為人知。
據(jù)南宋洪邁《義倡傳》記載,姚玉京是襄州名妓,襄州也就是現(xiàn)在大致襄陽和南陽這一帶吧。她出身官宦世家,其父姚遠任河南宜陽縣知府,當(dāng)時叫壽安,因逢戰(zhàn)亂而死。其母帶其逃命至襄州。不料姚夫人病亡,姚玉京遂賣身葬母,入怡琴館為妓。
賣身葬母或賣身葬父,這在古典戲劇中是常見的類別,主人翁的身世都是十分的悲慘,這姚玉京一官家大小姐,竟淪落到這樣的地步,著實讓感嘆世事無常和世態(tài)炎涼,想來這妓院的老鴇也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從此姚玉京就在這勾欄中開始了賣笑生涯。
常言道:“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妓女被人賤稱為婊子,罵女人狠的時候也常用這詞。我是此生不會罵人的,所以,這詞就不曾在我口語詞典中出現(xiàn)過;相反,我對她們還充滿著同情,對那些有才情,明大義的妓女還相當(dāng)?shù)刈鹬,更欣賞那些為真愛而義無反顧,甚至不惜付出生命代價的風(fēng)塵女子。而姚玉京正是這樣一位值得你尊重和欣賞的女子。
姚玉京的故事最早見于唐李公佐《燕女墳記》。南宋祝穆《事文類聚》中也有《燕女墳》。大致說得都差不多,現(xiàn)集輯如下。
姚玉京自入怡琴館后,美艷絕倫,豐姿綽約,艷壓群芳,聲名遠播,并擅長詩歌和酬唱。當(dāng)時襄州有位小吏叫衛(wèi)敬瑜,仰慕其美艷高雅,每月傾其所有一睹其笑。姚玉京見衛(wèi)敬瑜年輕英俊,對她有真情實意,遂自掏銀兩贖身,與衛(wèi)敬瑜成婚。
婚后夫妻恩愛,相洽甚歡?上Ш镁安婚L,婚后的次年夏天,衛(wèi)敬瑜不幸溺襄水而死。姚玉京萬分悲痛,決意為亡夫守節(jié)。公婆與其父母均不忍其年方十六就守寡,讓其擇人再嫁。許多名流商賈,風(fēng)流少年,也紛紛慕名而來。姚玉京卻立志不嫁,家人再三規(guī)勸,姚玉京竟將自己的一只耳朵截下來放在盤子里,以表決心。從此家人再不敢提改嫁之事。
為表達思念之情,玉京親手在亡夫墓前種樹數(shù)百株。一日,玉京忽然發(fā)現(xiàn)墓前的兩株柏樹變成了樹枝連理的狀態(tài)。一年多后,樹枝重新分開,這恰恰與衛(wèi)敬瑜、姚玉京結(jié)婚一年多便分離相合,玉京感慨萬端,作詩曰:“墓前一枝柏,根連復(fù)并枝。妾心能感木,秀城何足奇。”
當(dāng)時衛(wèi)家住宅在襄州郊外,玉京發(fā)現(xiàn)寬敞的瓦房內(nèi)有一對燕子筑巢而居,那種比翼雙飛的情景讓她觸景生情,愈發(fā)傷悲。一日雙燕外出覓食,一只為鷙鳥所捕殺,另一只帶傷逃回,直到秋天都在門前孤零地徘徊悲鳴。從此,姚玉京與這只孤燕成了同病相憐的患難知己。
冬天來臨之前,燕子飛到姚玉京的臂上,似欲告別南飛。玉京以紅線系在燕腿上,說:“新春復(fù)來,為吾侶也。”次年春天,燕子果然早早飛回。玉京深受感動,作《詠燕》詩一首:“昔時無偶去,今年還獨歸。故人恩義重,不忍更雙飛。”七年間,孤燕一直秋歸春來。第八年春天來臨之際,相思的寂苦終于將姚玉京摧垮,一病不起,香消玉殞。
初春,孤燕歸來不見玉京,便在窗前低迴盤旋,悲鳴呼喚。家人告訴燕子:“玉京死矣,墳在南郭。”小姑將燕子引至玉京墳前,燕子守在姚玉京的墓前慘然哀鳴,不肯離去,直到餓死在墳頭之上。衛(wèi)家人感慨燕子貞烈,在玉京墓旁筑墳立碑,題名“燕冢”,以志紀念。后來雍州刺史侯藻嘉其美節(jié),為其豎貞潔牌坊,題曰“貞義衛(wèi)婦之閭”。
姚玉京:重情重義為夫殉節(jié)的一代名妓
由此看來,這姚玉京的文才還是很不錯的,后人將她與差不多同時代的蘇小小并列,但從名聲來看,兩者相差甚遠,蘇小小的名氣顯然不是姚玉京能比的,究其原因,我想主要是埋的地方不對,蘇小小葬在西子湖畔,有那白居易,李賀一些大詩人題詩,名氣想不大都不行。
這個故事是凄美的,凄美之處我覺得并不在于姚玉京,而在于燕子,作為候鳥,這燕子有不棄舊主的特性,其實準確說應(yīng)該是不棄舊巢,但人們往往將它說成是不棄舊主,可能這樣更人性化一些吧。所謂“冬去春來,唯戀舊主”說的就是這一特性,韋莊就曾有詩云:“花間對語應(yīng)相問,不是村里舊主人”,把這燕子春來回歸的情景,描述得是盎然有趣。
孔慶東先生是不太同意這故事用凄美二字來形容的,他在《青樓追憶》一文中說:“不管人們?nèi)绾蝹黜,這故事從頭到尾不都是悲苦二字嗎?人們追憶中的姚玉京與度日如年的歷史上的姚玉京分明是應(yīng)當(dāng)看作兩個人的。”
其實我覺得這凄美一詞應(yīng)該分開來看,凄可讀作凄慘,之所以凄慘就是緣自這守節(jié),年方十六就守寡守節(jié)的,這在現(xiàn)代人看來真叫匪夷所思,即使在當(dāng)時,理學(xué)還沒對婦女形成 桎梏時,也是不太合時宜的。它應(yīng)該有個漸進的過程。白居易無意中逼死關(guān)盼盼,不就說的是殉夫守節(jié)之事嗎,到這豎貞潔牌坊,應(yīng)該就到了婦女凄慘的 之時了。
至于這美,就主要指燕子了,人們將這凄慘之事,用燕子來進行演繹,其用意并不是對姚玉京守節(jié)的贊美,而是對其真情的頌揚,用燕子這一美好的意象來詮釋人間的真情,尤其是作為一個曾經(jīng)的妓女,對愛情的忠貞。君不見,現(xiàn)在每到春意融融,風(fēng)清月明之時,襄陽人還總能見到,姚玉京與孤燕同游漢水之濱的場景,難道這還不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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