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明朝最魔幻的葬禮:死了一個太子 埋了半個王朝
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二月初八,春風似剪,明初名將、涼國公藍玉一如往常入宮,朝見那位他臣事多年的君上——明太祖朱元璋。
與往日不同的是,此刻擺在朱元璋面前的,還有一封來自錦衣衛(wèi)都指揮使蔣瓛的告發(fā)信,密信中字里行間透露著四個字,“藍玉謀反”。
藍玉一進宮就被當場拘押,次日投入詔獄,第三天“磔于市,夷三族”。至死,藍玉本人都未留下承認謀反的口供。
這又是一場針對開國功臣的清洗。藍玉案發(fā)后,包括開國公常昇(常遇春之子)、景川侯曹震等在內(nèi)的一公、十三侯、二伯,以及眾多都督、指揮、千戶、百戶等各級武官被處死,慘遭殺身之禍的文武官吏多達1.5萬人(一說2萬人)。
回頭再看這場席卷朝堂的血腥屠殺,其中有太多不合常理之處。藍玉之死,究竟是咎由自取,還是兔死狗烹?
青年藍玉形象。圖源:影視劇照
01
藍玉被誅三個月后,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五月,明太祖敕命翰林院將部分案犯的供狀輯錄成書,題為《逆臣錄》。此后兩百多年間,《逆臣錄》即是明朝對藍玉案蓋棺論定的官方文件,被視為藍玉謀反的“鐵證”。
然而,藍玉案的諸多吊詭之處,正是出自這部倉促編成的《逆臣錄》。
《逆臣錄》記載,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十一月,明太祖派中軍僉都督謝熊到四川召藍玉進京。當時,藍玉奉命平定西南土司叛亂,鎮(zhèn)守成都。
謝熊到成都后,對藍玉說:“我來取大人回家。”
一個“取”字,瞬間引起了藍玉的警惕,他對謝熊說:“我知道了,必是我親家靖寧侯身陷胡黨之事,口供中有我的名字,差你來提取。”謝熊回答道,上位只叫我來宣召大人,個中緣由我并不知曉。
藍玉口中的親家靖寧侯葉昇,三個月前坐胡惟庸黨罪被處死。為相多年的胡惟庸于洪武十三年(1380年)被告發(fā)謀反并處死,此后明太祖罷宰相,并使該案株連蔓引,十余年間“所連及坐誅者三萬余人”,是藍玉案之前的開國大獄,而作為藍玉親家的葉昇在胡惟庸案發(fā)的十二年后被殺,似乎預(yù)示著新一輪的政治風暴即將向藍玉襲來。
按照《逆臣錄》的說法,藍玉在回京路上一直惴惴不安,于是暗中策劃造反。
但《逆臣錄》的一個關(guān)鍵疑點是,書中缺少主犯藍玉的口供,起首的是藍玉之子藍鬧兒、藍玉之兄藍榮等家族成員。
藍玉之兄藍榮是已退休的府軍右衛(wèi)指揮使,據(jù)他供述,洪武二十六年正月二十九日,藍玉一家已到達京師應(yīng)天(今江蘇南京)多日,侄子藍鬧兒突然登門拜訪,說:“父親教請伯伯來說話。”
藍榮在藍玉府上過夜,觥籌交錯之間,藍玉說:“胡惟庸黨案被廢的公、侯越來越多,之前靖寧侯葉昇下獄,必是他供狀中有我的名字。我這陣子見上位好生疑忌,我上奏好幾件事他都不從,只怕早晚也容我不過,不如趁早下手干一場。我如今與府軍前衛(wèi)頭目都商議好了,你可教藍田 (藍玉、藍榮的侄子) 知道,讓他也收拾些人接應(yīng)。”當晚,藍榮就答應(yīng)了下來,跟著藍玉謀反。
藍玉的長子藍鬧兒招供道:“洪武二十六年正月二十八日,父親請許都督、孫指揮、徐都督、周都指揮等來家飲酒議事;又于二月初二日,對府軍前衛(wèi)孫指揮、劉指揮、孫百戶說: ‘借馬鞍七十副、馬四十三匹,我要做些事。’”
據(jù)藍鬧兒回憶,藍玉對部下傾訴自己對明太祖的怨恨:“我征西征北受了多少辛苦,如今讓我回來,以為是封我做太師,卻讓我做太傅,太師倒是給別人做了!”
原來,藍玉回京后,明太祖論功行賞,以宋國公馮勝、潁國公傅友德兼太子太師,曹國公李景隆、涼國公藍玉兼太子太傅,藍玉一向居功自傲,認為自己的功勞不在馮、傅二人之下,一直覬覦著太師之位,沒想到卻被封了低一級的太傅,難免心生不滿。
經(jīng)過一番密謀,與藍玉勾結(jié)的武官一一應(yīng)允,回復說: “大人要借馬用,我到二月初七日送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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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臣錄》的另一個重大疑點是,藍玉陣營的構(gòu)成十分奇葩。
藍玉案留有口供的同謀者上至公侯,下至草民,均被列為案犯,而且,從回京的路上開始,藍玉不斷地拉幫結(jié)派,相約“做一場”,可謂無所顧忌、漏洞百出。
根據(jù)武昌中護衛(wèi)指揮陳干、九江衛(wèi)指揮僉事陸旺、安慶衛(wèi)指揮僉事蔡海等招供,藍玉從四川返京途中,與武昌、九江、安慶等地的衛(wèi)所長官一一取得聯(lián)系,命他們調(diào)集兵馬,以備響應(yīng)謀反行動。
蔡海供稱,藍玉途徑安慶時,他與其他曾經(jīng)在藍玉麾下效命的軍官用船裝載羊、酒等物,前去港口迎接,設(shè)宴款待。酒席上,藍玉屏退左右仆從,與蔡海等人密謀,讓他們找一些信得過的舊部一同謀反。蔡海等人當場表態(tài):“大人既有這個主張,小人們會盡力相助。”酒后,藍玉繼續(xù)沿江東下,并賞賜綠綾子一匹、氈衫一領(lǐng)給蔡海。
《逆臣錄》記載,回到京師后,藍玉更是肆無忌憚,與景川侯曹震、舳艫侯朱壽等在京的勛臣密謀,加緊聯(lián)系他的老部下以及駐扎在京師周圍的軍隊。
假如藍玉只是與這些高官勛貴取得聯(lián)絡(luò),倒也合情合理,可是在《逆臣錄》中,不僅有公、侯、伯、都督、指揮、千戶等出入藍府,還有農(nóng)夫、匠人、兵士聽說藍玉要謀反,帶著牛羊酒肉登門拜訪,甚至甘愿為藍玉運送武器。
比如,鳳陽右衛(wèi)的一個百戶聽到藍玉要謀反,派人去藍府打聽消息,順便請求入伙;一個姓馮的小旗(明朝的下級軍官),家中有個兒子聽說涼國公府內(nèi)在商議謀逆,便前去拜見,參與其中;句容縣有幾個村民到鄰近的村子喝酒,聽說京城里有大事要發(fā)生,也要去湊熱鬧,稀里糊涂地成了藍黨;景川侯曹震被列為藍玉的同黨,朝廷審理此案時,就連曹震家的小妾、廚子、官僮都有參與謀反的供狀。
按照《逆臣錄》的說法,藍玉回到京城后,一個月的時間內(nèi),至少有幾千個來訪者出入藍府,其中得到藍玉親自接待的有上千人。藍玉差不多每天要見幾十個賓客,光是做造反的動員工作都得累趴下。
更何況,這么大的陣仗鬧得滿城風雨,幾乎人人都知道藍玉要謀反。
藍玉案,一樁事先張揚的謀反案。圖源:影視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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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不得不提《逆臣錄》的第三個疑點,藍玉謀反沒有確切的行動時間。
如前文所述,《逆臣錄》認為藍玉結(jié)交同黨已是板上釘釘?shù)氖,其黨羽更是盤根錯節(jié),盡管其中有些成員出身平平,但都想跟著涼國公大干一場。
藍玉要“干一場”的時間究竟是哪一天?《逆臣錄》中藍黨的口供給出了完全不同的答案,大部分同黨供稱,造反的時間是二月十五日,皇帝到南郊舉行親耕籍田儀式這一天;曹震的兒子曹炳卻交代說,藍玉被捕前一晚,他爹曹震還說,要在“今年四五月間”預(yù)備動手。
二月十五日,是《逆臣錄》中藍黨供得最多的日期,但這個日期明顯不靠譜。
按照慣例,每年仲春,皇帝要出宮前往京城南郊祭祀先農(nóng),并親自耕田,祝福新一年風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但是,這個耕田禮儀對天氣有嚴格要求,一定要選在風和日麗的日子,所以往往由欽天監(jiān)提前做一個“天氣預(yù)報”,充滿不確定性。
更大的不確定性,來自朱元璋本人。
有學者統(tǒng)計,在洪武年間如期舉行的親耕籍田禮中,朱元璋親自到南郊祭祀、躬耕的次數(shù)只有12次,其余都是派遣官員代行其事。雖然朱元璋是苦孩子出身,但當上皇帝后也沒癡迷種田。
此外,藍玉被告發(fā)謀反的洪武二十六年春,朱元璋仍沉浸在太子朱標早逝的悲傷中,身體虛弱,疾病纏身,不一定能出城躬耕。若是藍玉孤注一擲,將 的機會選在這個飄忽不定的日子,那他這場謀反真的如同兒戲。
諷刺的是,這一年二月十五日,朱元璋確實去南郊舉行了典禮,他仿佛在宣示,自己根本不害怕反賊的行刺,不過,那時藍玉早已伏誅。還有很多藍黨關(guān)在牢中,他們究竟是被迫編造了這個日期,還是“二月十五日將伺帝出籍田舉事”確有其事,真相已然撲朔迷離。
藍玉與朱元璋漸行漸遠。圖源:影視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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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獄第三天,藍玉被凌遲處死,滅三族。盡管此案蔓延數(shù)年,株連甚廣,殺了一二萬人,但藍玉本人宛如微弱的燭火,瞬間淹沒在歷史的風雨之中,甚至沒有留下一句載入史冊的供詞。
藍玉在朝堂上的陡然消失,與他狂傲的一生形成鮮明的對比。
誰也不知道,藍玉去見朱元璋最后一面時,是否會想起自己作為小兄弟,跟著起義軍出生入死的崢嶸歲月。
藍玉是明朝開國功臣常遇春的妻弟,也就是小舅子。常遇春在朱元璋麾下屢立戰(zhàn)功,“當百萬之眾,勇敢先登,摧鋒陷陣,所向披靡”,號稱能以十萬兵馬橫行天下,在明朝滅元、統(tǒng)一天下的戰(zhàn)爭中立下卓越功勛?上У氖牵@位戰(zhàn)將在40歲時便英年早逝,朱元璋為之慟哭不已,嘆息“使我如失手足”,追封常遇春為開平王,配享太廟。
藍玉在姐夫常遇春帳下時便已嶄露頭角,常遇春去世后,久經(jīng)沙場的藍玉也成為獨當一面的大將,與徐達、傅友德、馮勝、沐英等名將征戰(zhàn)四方。
常遇春是在滅元不久后去世的,當時,元順帝從大都(今北京)北遁,蒙古人的北元政權(quán)盤踞草原,對新興的明朝虎視眈眈,朱元璋多次發(fā)兵北征,給了藍玉建功立業(yè)的機會。
經(jīng)過數(shù)次征戰(zhàn)后,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藍玉被拜為征虜大將軍,率軍15萬北上,“以清沙漠”。
藍玉的軍隊星夜兼程,到達捕魚兒海(今貝爾湖)岸邊,仍不見蒙古兵。此時,軍中已經(jīng)產(chǎn)生動搖,以為這次北征將徒勞無功,副將定遠侯王弼卻說:“我們率軍十幾萬深入漠北,如果毫無收獲地班師,該怎么向陛下復命呢?”
于是,藍玉派人偵察,終于在捕魚兒海東北方向80里處,發(fā)現(xiàn)北元嗣君脫古思帖木兒的王庭。
藍玉以王弼為先鋒,發(fā)動突襲,直逼脫古思帖木兒駐帳的哈剌哈河畔。忽然間,天助明軍,刮起沙塵暴,北元王庭毫無防備,又看不清明軍的數(shù)量,一時抱頭鼠竄。脫古思帖木兒上馬逃走,藍玉率精騎追奔數(shù)十里,北元太尉蠻子等被殺,北元妃子及公主以下百余人被俘。北元的王帳與無數(shù)武器、財物焚燒于熊熊烈火之中,藍玉所部收降北元部屬上萬人,獲馬、駝、牛、羊15萬余匹。
遠在應(yīng)天的朱元璋得知捷報后大喜過望,將藍玉比作衛(wèi)青、李靖,賜詔獎勵慰勞。至此,藍玉的軍事生涯到達頂點。
朱元璋稱贊藍玉功比衛(wèi)青、李靖。圖源:影視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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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絲毫不吝嗇對藍玉的褒獎,但這不代表他能無條件地包容藍玉的缺點。
在兵戈擾攘的時代,將領(lǐng)只要能打仗,就是個好部下,但在王朝定鼎的當下,混官場不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
藍玉不會做人。
此前與北元的交涉中,藍玉搞砸過一次談判。
洪武二十年(1387年),即藍玉橫掃北元王庭的前一年,藍玉隨馮勝出征遼東的北元太尉納哈出。納哈出倒是個明事理的主兒,見打不過明軍,親率數(shù)百騎到藍玉軍營中約降。
藍玉設(shè)宴款待納哈出,席間脫下身上的漢人服裝,囂張地要求納哈出換上,說;“請服此而后飲。”納哈出認為這是對自己的羞辱,將酒灑在地上,隨后用蒙古語叫上一同前來的部下,準備離場。
在座的鄭國公常茂(常遇春之子)見納哈出不給他舅舅藍玉面子,當場拔刀,砍傷了納哈出的臂膀,雙方頓時亂成一團。
主將馮勝發(fā)現(xiàn)騷亂后,及時出面平息,之后派人招撫納哈出的部眾,下令班師。回朝后,朱元璋認為此次出征雖然取得勝利,但違反“因俗而治” 的民族政策,馮勝受到牽連,被追究責任,收奪大將軍印,引發(fā)事端的藍玉反而逃脫了制裁。
藍玉沒有就此收斂,多次變本加厲地在朱元璋的雷區(qū)蹦迪。
洪武二十一年,藍玉從捕魚兒海班師,帶著部下途徑長城喜峰口時,已經(jīng)是夜晚。喜峰口的關(guān)吏對城下的藍玉軍說,按規(guī)定,“夜不即納”,只能明早再入關(guān)。藍玉大怒,竟然縱兵毀關(guān)而入,將防御北邊的長城關(guān)隘破壞。
北征時,藍玉私吞了不少從北元虜獲的駝馬珍寶,還將北元的一個妃子擒到帳中,強奸了她。后來,明人李贄在著作中稱,藍玉犯的是死罪(“罪當死”)。藍玉回到京師后,朱元璋得知此事,當面責問他,但還是赦免了他的罪。
朱元璋嘴上放過藍玉,但沒有掩飾自己的不滿,他原本打算以此次戰(zhàn)功,封藍玉為梁國公,但等到藍玉班師,卻改封為涼國公。這兩個封爵大有講究,涼國公聽起來就比梁國公要更偏遠,分量輕了不少。
此后,居功自傲的藍玉依然我行我素,沒有悔改的意思,就在死前不久,他還在抱怨自己得不到太師之位,埋怨朱元璋不聽他的陳奏(“奏事多不聽,益怏怏”)。
涼國公藍玉真的要“涼涼”了。但是,藍玉驕橫跋扈的性格和真假難辨的謀反案,會促使朱元璋大開殺戒嗎?藍玉案,也許另有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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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玉案發(fā)之時,大明王朝剛經(jīng)歷了一輪政治動蕩。
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38歲的太子朱標病逝。朱標作為朱元璋培養(yǎng)多年的接班人,“盛德聞中夏,黎民望彼蒼”,其早逝對朱元璋的打擊極大。朱元璋當時已65歲,因悲傷過度,身體虛弱,患上“熱癥”,“幾將去世”,靠太醫(yī)精心治療才脫離危險。
朱標去世五個月后,朱元璋經(jīng)過反復考慮,將他對朱標的期待寄托到朱標之子朱允炆身上,下詔立16歲的朱允炆為皇太孫。
在這場白發(fā)人送黑發(fā)的悲劇后,大明有了新的儲君,藍玉的政治地位也悄然發(fā)生變化。
朱標在世時,藍玉與太子關(guān)系密切。
前文說到,藍玉是常遇春的妻弟。常遇春之女,即藍玉的外甥女嫁給朱標為太子妃,并生下二子二女,太子與常氏、藍氏家族之間結(jié)成了堅實的紐帶。
藍玉作為太子妃常氏的舅舅,深得朱標的信賴。《明通鑒》記載,藍玉當年征納哈出還朝,對太子朱標說:“我看燕王朱棣有不臣之心,又聽望氣者說,燕地有天子氣,殿下應(yīng)該多多防范。”
朱標對四弟朱棣倒是十分信任,說:“燕王對我甚是恭謹。”
藍玉接著說:“殿下待臣甚厚,臣才敢開誠布公。”
之后,朱標與四弟朱棣難免產(chǎn)生隔閡,遠在北平的朱棣聽說此事后對藍玉恨得牙癢癢。朱標薨逝后,朱棣受召入朝,朱元璋問他:“民間近來說朕怎么樣啊?”朱棣卻回答說:“諸公侯縱恣不法,將有尾大不掉憂。”朱棣嘴上不提一個名字,但字字針對藍玉,當初藍玉暗地里向朱標打小報告,朱棣如今也乘機添油加醋,引起朱元璋對功臣的猜忌。
從這一記載來看,燕王朱棣,即日后的明成祖,對藍玉案也有推波助瀾的作用,但這則史料也可以說明,朱標與藍玉的關(guān)系非同尋常,甚至有些大事也會私下商量。
朱棣畫像。圖源:網(wǎng)絡(luò)
07
太子朱標在朝中深得人心,完全有能力駕馭驕縱的藍玉,故此,朱標在世時,朱元璋雖對藍玉的很多不法行為“聞之不樂”,卻始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朱標一死,藍玉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此時還有一個對藍玉極為不利的因素:皇太孫朱允炆是朱標與另一個妃子呂氏所生,并非藍玉外甥女常氏的兒子。
當初,常氏嫁給朱標后,先是生下朱標的嫡長子朱雄英,朱元璋十分疼愛這個皇家嫡長孫,但是,朱雄英不幸于洪武十五年(1382年)夭折,追封虞王,謚號為“懷”。
常氏在生第二個兒子朱允熥時,由于產(chǎn)后疾病或身體虧虛去世,年僅24歲。從年齡來看,常妃的幼子朱允熥在儲君競爭中并不比異母兄朱允炆有優(yōu)勢,而且由于常氏早逝,其母族的力量也大為削弱。后來,朱允熥活到了永樂年間,死前一直被明成祖軟禁,成了數(shù)十年權(quán)力斗爭的看客。
隨著太子朱標去世,藍玉失去了與儲君的血脈聯(lián)系,顯然不被朱元璋歸類于輔佐皇太孫的人選,而藍玉還有另一個身份,即蜀王朱椿的岳父。當年,藍玉參與平定云南有功,朱元璋冊封其女為蜀王妃。
開國之初,朱元璋為了拉攏人心,與多名功臣結(jié)為姻親,形成一個龐大的關(guān)系網(wǎng)。但此一時,彼一時,隨著皇權(quán)日益穩(wěn)固,政治聯(lián)姻的意義已經(jīng)大不如前。太子溘然長逝后,儲君尚年少,諸藩王年長,這些結(jié)為皇親國戚的功臣,難免引來皇帝的猜忌。
朱允炆被立為儲君后,不像其父朱標有豐富的治國經(jīng)驗,也不像父親那樣深受愛戴,原本可以成為太子得力干將的藍玉,也變成了隱藏的憂患。
在朱元璋看來,為大明立下汗馬功勞的功臣宿將成了新君的威脅,難保他們之中會涌現(xiàn)出威脅皇位的權(quán)臣。正是在這樣的政治背景下,藍玉案爆發(fā),朱元璋借一場尚未發(fā)生的謀反,處死了藍玉及其同黨,株連過萬。
藍玉伏誅后,朱元璋又先后賜死了傅友德、馮勝。宋國公馮勝、潁國公傅友德的境遇與藍玉相似,他們都與藩王聯(lián)姻,女兒分別嫁給了周王朱橚和晉王世子。史書記載二人受猜忌的原因,說傅友德貪得無厭,擅自請求封賞,惹怒朱元璋;馮勝是因為私自與女婿周王朱橚秘密會面,惹人猜疑。
由此可見,藍玉、馮勝、傅友德都與明初的政治聯(lián)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這樁婚姻曾讓他們享盡榮華,也讓他們備受猜忌。
朱元璋晚年猜忌功臣。圖源:影視劇照
藍玉案發(fā)后,雄猜好殺的朱元璋不斷對臣子舉起屠刀。
據(jù)說,洪武末年,大臣在上朝前都要和家人訣別,生怕一去不復返。大臣們甚至發(fā)現(xiàn)一個規(guī)律,只要朱元璋腰間的玉帶垂在肚皮下,他就不會殺人,若是他的玉帶高高貼在胸前,心情很差,可能又有一場腥風血雨。
洪武二十九年(1396年)九月,朱元璋突然召2500名已退休的武官進京,賞賜給他們一大筆銀子,表示優(yōu)待,并囑咐他們回家撫教子孫,以終天年。這些老人被召見時可能還戰(zhàn)戰(zhàn)兢兢,以為刀子要架在自己脖子上了,沒想到是老板大發(fā)慈悲,給自己提升退休待遇。
至此,藍玉案引發(fā)的屠殺漸漸歸于平息,被朱元璋視為眼中釘?shù)脑辖砸寻纬?/div>
史載,明朝開國功臣中,“及洪武末年,諸公、侯且盡,存者惟(耿)炳文及武定侯郭英二人。”耿炳文有個兒子娶了朱標的長女江都郡主,堅定地站在儲君一邊,而郭英向來以忠誠謹慎著稱,其妹妹又是朱元璋的寧妃,這兩人都被朱元璋看作自己人。
然而,正是因為朱元璋大肆屠殺元功宿將,到建文年間,燕王朱棣發(fā)動靖難之役時,建文帝朱允炆身邊軍事人才匱乏,鮮有驍勇善戰(zhàn)的名將可供調(diào)遣,就連朱元璋內(nèi)定的“保嫡”大將耿炳文也難以施展才干,很快被紙上談兵的曹國公李文忠之子李景隆取代。
最終,建文帝和他的眾臣一敗涂地,皇位被朱棣所奪。
朱元璋晚年利用藍玉案安排好的政治布局,至此功虧一簣,他疼愛的孫子朱允炆落得個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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